偷生.

横竖这些伪君子都是作法自毙

美人骨【一】

美人在皮也在骨。

温周,晋舒。

女装大佬画皮子舒,蚊香谷主温客行,还有替身文学的晋王,书剧混设。

私设大概是子舒不是因为不想活了才走,而是因为想活才逃,结果沾上了狗皮膏药温客行,以天窗首领的行事本来是利用最后动真心这种。

虽然我都不知道我会不会写到那儿hhh。

我实在喜欢什么强取豪夺虐身虐心,所以预警慎入。

ooc文笔渣慎入。



周子舒一人千面,这是天窗为数不多众人皆知的事情。


天窗隐于幽冥,鬼神莫测。


朝堂之上皆知天窗所指便是君意所至,君意所至便是铁汁流花。


天窗,即是悬在天下头上的一把刀。这把刀曾经平定天下,如今也仍在维护着这天下。


不过……


周子舒饮了一口酒,有些颓然的倒在地上,自嘲一笑。


这世上知道周子舒的人,都道他是心有九窍,千面一人。可背地里,哪怕仅存的与他陪着晋王一同走到如今的朋友,也会说他是世上最冷静,最薄情之人。说他千面背后藏着的那颗心,毒到不可估量。


那人如今已是真正的股肱之臣,天下文人皆往矣的大学,竟为他说出过这样的话,是不是颇为看得起他?


周子舒觉得他看得起他,真心实意的。


他又灌了一口酒,躺在地上呵呵笑出声来。


他的屋子冷清,一丝活人气没有,也不怕有人听见,觉着堂堂天窗首领竟然发了疯。


当年的人,都死的七七八八了,虽然七爷是诈死,可他身边那些真心待他的,确实实打实的少了。


没人愿意与一把染血的毒刀做朋友,如今的天窗首领也不应该需要朋友。


同样,也没有人愿意和一个薄情寡义,心思狠毒的人交心,因为没人相信这样的人还能交出心来。他只能交出狼狗心肝吧。


周子舒想着,又吃吃笑出声来,笑的没来得及咽下去的半口酒呛了嗓子,咳的他那张苍白的脸微微泛着红色,在地上佝偻起身子。


晋王要对静安下手了。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凡读学稚童都会明白这个道理,周子舒被人称为心有九窍,当然不会不懂。


晋王快对他下手了。


周子舒不知晋王如今的心思,君王心术他当年就不甚擅长,几年过去,亦无长进。


允行,北渊,九霄,静安,四季山庄。


静安快没了,四季山庄,也快没了。


他知道,若静安再走,晋王对他便会更加忌惮。他忌惮他的手段,忌惮他的能力,忌惮他的狠毒,忌惮他给予他的权力,以及他们之间仅剩的过去。


他要早做打算了,起码不能真的不明不白死在他手里。他还记得九霄的心愿,带着他浪迹江湖,无论如何,他要代他去江湖走一遭的,带他。


地上的人想着,忽然拧起了眉,似是有什么难忍的苦痛忽然降临到了他身上。


可能是子时到了。


周子舒觉得那三秋钉这便开始显现厉害了,也不逼自己强撑,趁着醉生梦死余量充足,从怀中摸出那瓷盒来,指尖沾了丁点粉末含进嘴里。


不过片刻,冷汗已将他裹身衣衫打透,未关严的窗外吹进来瑟瑟秋风,也无怜惜的抽在他单薄颤抖的身体上。


他却感觉不到,闭着眼,嘴角含笑,似是已经陷入美梦了。


在梦里他见到九霄,憨笑着喊他师兄,埋怨他言而无信,说好带他浪迹江湖,却一拖再拖。


他挖出自己埋在四季山庄桃花树下三十年的女儿红,抛给他一坛,笑着同他道


快了,就快了。


今日便是天窗寻上节度使府的日子,而节度使府又将牵扯出曾经的冯将军之女,如今的静安郡主。


若是荣嘉年间她便寻了个好人家嫁了便好了,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周子舒还记得是她将九霄的遗言带给他,他一直念着她的恩情。可周子舒这人太冷静,太懂分寸,他知道自己是为谁效命,私情与公事,他亦分的清明。


毕竟哪怕是景七,他上辈子临死的时候,周子舒都不过仅仅是劝说而已,而到头来为他列下桩桩重罪的仍是他。


周子舒的冷静与薄情不是那种简单的从未投入过情感的负心汉式的薄情,他的薄情是真心相付,却能在晋王需要的时候,亲手将对方与他付出的真心一同斩杀。


所以景七曾说,他与周子舒的胸膛里放的,说是狼心狗肺都玷污了狼狗的孤烈。


即使他真的有良心,拿出去那么多次与他人同归于尽,也该耗光了。


周子舒向来少在外人面前展露真实面目,天窗首领需得是不引人注意的,平凡无奇的,便是你牢牢记住他的长相,仍可能在错眼间便忘记的。


若不是他易容的手段出神入化,只这最基本的一条他便不合适了。


周子舒长得好看,称得上是俊秀美人,若不是生的一双薄唇将他显得薄情寡义了些,仅看他狭长的那双含情目,都能叫多少姑娘公子午夜梦萦。


那样一双眼配上这样一双唇…老天倒是弄人,多情之人最薄情。


如今这薄情人为自己敷上最常用于外界行走的,周大人的脸,亲自带领天窗,去了节度使府。


想当初,便是瓦格剌数十万大军他也拦下过,小小一个节度使府,确实有些不够看了。


只是因为那钉子,他竟被挑破的面罩,露出了易容。


“周大人?!你竟是天窗之人?!”


怎么能说竟是呢。


周子舒心想,一边挥剑挡下刚刚被他割颈之人飞溅过来的鲜血。


这天窗便是他一手创立的,不过是少有人知他即是天窗之首罢了。


这位节度使恐怕已知自己命不久矣,忽然大笑起来,笑声苍凉悲怆,开口间却带着些许恶毒。


“周子舒,你会遭报应的”


周子舒抖了抖白衣剑,将上面那滴血甩掉,方才抬起手,剑尖一划,又取走一条大好性命。


“那便不劳大人费心了”


他垂眸看着那具不愿瞑目的尸体跌落屋顶,尸体怀中的密件漫天飞舞,飘落进天灯破碎后燃起的火海里,蒸腾起丝缕灰烬。


任务完成,周子舒没有直接回去复命,在晋王派人之前,先一步去找了静安郡主。


他念着静安恩情,此时却也只能送她一瓶毒药而已。


是大巫留下的,如醉生梦死一般,喝了也没什么痛苦,走的也快。


回去路上,周子舒想,若晋王知道他此行,怕是又要敲打他一番。


这结果本不是晋王想要的。


若静安郡主不先行自尽,晋王便可连同冯将军旧系一并拔除,收入囊中。而今这般,他却不能再对曾经助他固守西北的女郡主再做什么,甚至还要为她追封,风光下葬。


这也算周子舒送给静安与他师弟在地下的大婚之礼吧,唯一能保住静安郡主生前搏下的那点子身后名。


甚至不知道她在不在乎。


周子舒难得在下属面前笑了起来,坐在马上随着马儿悠哉的行走,竟颇有一番悠然做派。


其实曾经的周子舒,便应该是个浪荡洒脱的江湖人的,他爱喝酒,爱看美人,甚至自己买下过一条画舫。


他也曾是少年人。


只可惜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或许此时四季山庄的桃花又开得遍野了吧,可他却已无法回去了。


周子舒这番回忆过去的自得没持续多久,他甚至不及向晋王复命,便又接到命令,要他亲自动手,为一人送行。


他猜到了。


只是事到临头,仍不免心寒而已。他们总说他周子舒心毒无常,是世上最冷静薄情之人,可那君王呢?他容不下自己的心上人,容不下静安,容不下四季山庄,如今也就快容不下他了。


周子舒看得明白。


他送老毕上路的时候,那人那双死水般的眼,泛着涟漪望他。这是最后一位四季山庄的老人,曾经也算看着他长大了,临行前,眼里竟都是放心不下的怜悯,甚至愧疚。


他先一步走了,抛下他走了,抛下他孤零零一人,在这尘世的漩涡里。


周子舒被他看的,生平头一回觉得难堪。


曾经景七说他会遭报应的时候他没有,被九霄发现自己的诡谲丑陋的时候他没有,甚至是友人背后说他心思歹毒的时候,他亦没有。从前他总不信报应,总觉得他们所为乃天下,就如同晋王,虽然他如所有帝王一般薄情,可他仍是圣明之君,负一人不代表他便会负天下。


可如今,他仍不免心寒了,寒晋王?倒不全是。寒四季山庄彻底于世间除名?也不尽然。最后思来想去,竟是寒他自己。


多少可笑。


周子舒心头郁气凝结,牵动身上的三秋钉,一口腥甜涌起,落做雪地红梅。


他该去与晋王复命了。


去前,他又折回囚室,拿出了一枚三秋钉。


晋王其实和所有人一样,都没那么喜欢周子舒。没人会喜欢一把刀不是,还是一把锋利无比心思诡谲的毒刀。哪怕这刀被他握在手里是神兵利器无比好用,可他仍怕某一天这刀便调转刀刃,将锐利狠毒的刀尖对着他自己。


可他又不肯对周子舒下手。


周子舒是他身边最后的故人了,他把对曾经那些人的思念与情感全部倾注到了这一人身上。对允行的,对陆深的,对北渊的,那些过去还曾纯粹又不得不压抑的真挚情感。


他知道周子舒不会抗拒,他向来君臣分明,君之馈赠,为臣的又怎么会,怎么能,怎么敢不接受呢?


周子舒也不会将这些告诉任何人,因为他是独属于他一人的影子,是仅供他一人驱策的刀。


可如今,这柄刀终于有了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心思,第一次没有完全按照他的心意去行走。


甚至紧接着,便向他递上了辞呈。


他解开腰带,褪去了天窗首领的制服,伶仃跪在那儿。


晋王恍然间想,怪不得他见周子舒消瘦的这般厉害,怪不得今日他脸色这样苍白,怪不得那难闻的血腥气头一回被他带到了殿里来。


原来是因为这回他把狠毒之手探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他看着周子舒挺直的身子,胸前七处大穴,已有六处钉着青黑狰狞的铁钉,鲜血凝结在钉上,像曾经凝结在他脚下见不得光的一切。


周子舒的身子微微颤抖着,不知是因为疼,还是因为三秋钉在窃取他的生命,又或是他在为即将能离开他而欣喜。


晋王想,大概三者皆有。


他看着这人瘦削又坚韧的身子骨,看着这人难得没有遮掩的真正面目。


苍白又病弱,一股柔弱文人气。


他究竟为什么留着他呢?明明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可他就是觉得把他留着,便有点念想。


或许如景七所想那般,他与周子舒是一样的人。


即使长得不像,即使说不出缘由,也能让人从周子舒的身上,咋摸出一丁点他的味道来。


晋王当然不会拒绝周子舒,他这般行径,便是逼他放他走了。他是仁君,不是暴君。即使旁人,也是走得的。


可周子舒。


他却不能轻易放他走。


他允了他的辞行,应了他说,提段鹏举做天窗首领,赐了他最后一颗钉,以及所谓的自由。


他站在城门上,看着那人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骑着一匹瘦马,独自一人摇摇欲坠的向外走。


他忽然就觉得,就觉得周子舒也挺可怜的,和他一样,都是孤家寡人了。可既然如此,既然这世上已再无相熟相交,甚至可以相伴之人,那为何不愿留在他身边呢?


明明两个孤家寡人凑在一块儿便不会孤独了,为何非要离开他呢?


眼见着那人渐渐在白雪中从他的视线里消失,晋王招了招手,吩咐身后出现的人。


“待他彻底离开,便带他回来”


周子舒虽然不知晋王后续的吩咐,却也猜到了他的行径,他离开王城后,去了他曾建起的一处偏僻别苑。此地是他私人置办的房产,知道的人极少,可天窗却是清楚的。


于是他将马匹拴在门前,匆匆进院,没做停留便钻进了他早先备好的暗道里。


周子舒善于易容,这点小手段在他手中玩的可谓出神入化,可以说如今世上他称第二,便没人敢称第一了,不过并排第二也还能有几个。


他在天窗时经常易容的多是男子,面目通常普通或丑陋,因为易容之术毕竟是假象,过于离谱反而会失了自然叫人看出破绽。


不过这次周子舒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了。


天窗,周子舒在熟悉不过了。可同样的,天窗对于周子舒,又何尝不是知之甚详,要从堪称天网一般的天窗监控中逃脱,没有那么容易。


昏暗的地道中,周子舒挑着一盏昏黄油灯,改变了自己薄削的骨相,用脂粉遮掩了自己苍白的脸色,那双狭长含情目被他画的稍微圆钝,更显无辜多情勾人心魂。最后则是缩骨,霎时间堂堂九尺男儿,便彻底变做了七尺不到的美娇娘。只不过此招动及骨骼经脉,七颗三秋钉一搅,又叫他吐出一口血来。


血色点着人苍白的唇,叫这番画皮之行,走到了最尾。


周子舒望着镜中娇艳柔弱的美人,铜镜被昏黄摇曳的火光映的扭曲,也叫镜中的美人,染上了三分妖气。


他突然想起曾经九霄因为不到家的易容功夫被景七识破。多傻啊,快十尺的汉子扮作绝世美人,怎会不叫人看出破绽。


可也不怪他啊。


周子舒指尖落在镜面的那张脸上,轻轻摩挲了两下。


毕竟那小子又没学会缩骨这功夫。


他想着,又觉得好笑,因而轻笑一声,随后吹了油灯,换上衣服,戴上薄纱的斗笠,钻出了密道。


出了密道,周子舒便租了一辆马车,离京之际,官道驿站处便已设卡,一个一个拦下,看面容,看随身携带的物品。


到周子舒时,他的车夫以小姐身染风寒推拒,却仍被要求下车检查。


那时周子舒便确认了晋王根本没打算放他走。


他被车夫扶着,缓慢的下了马车。


见确实是位身长不过七尺的妹儿,要求检查的兵卫语气便已有所缓和,但还是要求道


“不知小姐为何乘坐车輦还要带着面纱斗笠呢?可否方便告知且取下面纱”


旁边车夫急急维护,却被周子舒拦下


“劳烦官爷了”


周子舒改变了声线,用柔弱的女声说着,一边撩起面纱来。


那兵卫比较高,此时要微微弯腰才能窥见斗笠下的脸。


便见一张不过巴掌大小的鹅蛋脸,白皙的脸上缀着双黑琉璃似的眼,眼尾泛着红,水盈盈的含情可怜。唇色有些苍白,稍显病态。


兵卫心中一震,脸竟腾的红了,口舌打结磕磕绊绊的说


“唐突小姐,不怪小姐戴着斗笠……那个!小姐无事,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先下风大,小姐快回车上去吧,莫叫风寒再重。”


周子舒道了声谢,由车夫扶着又回了车上,而后坐着马车,大摇大摆的离了京。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后头,有一辆马车却跟上了他。


“主人,你跟着那个病娇花干嘛?啊!你难道喜欢女人了?!”


“诶~阿湘,这美人悦目自然是不分男女的,尤其是你主人我这般倜傥风流,欣赏欣赏娇花不是再正常不过了”


“那你欣赏你就去把她抓起来就好了嘛,干嘛跟着她,起码也得跟她搭个话嘛”


“美人现在不太方便,等‘她’得闲,我再去与‘她’说地谈天聊聊人生,也不迟”


顾湘听她主人又在说些她听不懂的话,翻了个白眼,一鞭抽在了马屁股上。


“诶,不过主人,你都没看见她摘下斗笠的样子,怎么会知道那娇花是个美人啊?”


“自然是凭借着‘她’那对蝴蝶骨了,‘她’那对骨,简直称得上是旷世无双,必是个绝世美人”


顾湘又翻了个白眼,想着这人上回还指着个肥头大耳满面油光的屠夫背影说是美人呢,想来这次这个下车都要人扶的娇花,摘了斗笠是个面黄枯瘦的痨病鬼也说不定呢。


“阿湘,你且快些,莫叫美人将我们落下了”


“是~主人~~”


阿湘拉着长音摇头晃脑的应下,然后一脚踩在马屁股上,只听骏马长鸣,便撒蹄飞奔起来,随着温客行的骂声带起长长的一溜烟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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